凜殺/畫堂春(一)
ABO,原作背景,時間線在第一季結束之後。
純粹想寫孕期普類,但只會寫懷孕期間,不會有生子過程。
有極其寵妻的鴉。
可以當作瀟湘夜雨的番外,也能獨立閱讀。
畫堂春(一)
不得不承認,這個地方確實是極適合靜養的一個處所。
殺無生倚在榻邊,側首往窗外望去,只見濃密樹蔭鬱鬱蔥蔥,鳥叫蟲鳴遍佈,細碎卻不煩雜。此處幽靜,離村鎮有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既不會受到外物突如其來的叨擾,卻亦不至於杳無人煙。
居住在不遠處的一對老夫婦今早帶來一籃新摘水果,正放在桌邊,果皮上留有一點晶瑩露水,顯得新鮮欲滴,和一束剛剛採下的藍月季放在一起,香氣淡雅,淺淺郁郁縈繞於屋中。
已經是春末了,竟還有開得如此鮮艷盛放的月季。殺無生不由得想拿來細看,又在抬手的瞬間蹙起眉眼,手掌轉而捂上隱隱作痛的胸口。那是一種從身體深處蔓延而開的痛,細如針紮,密密麻麻地刺在左胸,卻總比數月之前時要來得好上許多,至少還是能夠忍耐下來的程度。
榻邊矮几上擺著一盞放涼的藥湯,是那人臨走前特意交代過待熱氣散去後要喝的,旁邊用碟子盛著幾枚糖塊。殺無生耐心地等著疼痛逐漸散去,隨後端過藥碗一口飲盡,微微抿了抿唇,還是沒忍住喉間苦澀,拿起一塊糖放入口中。
也就只有那個人才會留意這種枝微末節的小事。殺無生想著,感受到絲絲甜意在舌尖緩緩漫開。
他是被凜雪鴉帶來此處的。
這件事還是在殺無生清醒的幾天後才知曉。甫醒來時他仍是昏昏沉沉,高熱數日不退,多半是由於胸口那道沉重劍傷,常人傷在此處早已一命歸西,也不知凜雪鴉是用了什麼方法,或許還跟殺無生本身體魄便足夠強健有關,終歸是將人自黃泉路上強行拉了回來。
恢復意識時,殺無生只感到一股熟悉氣息近在咫尺,冰涼溫潤,宛如絮絮冬雪落於眉間,覆在額前的掌心卻是截然不同的熾熱,他掙扎著睜眼,第一眼便是望見垂落面前的一綹皓白髮絲。
凜雪鴉側坐在榻邊,斂眸以對,指尖輕輕抹去額角沁出的細小汗珠。見殺無生終於轉醒,他的神色似有一瞬的放鬆,旋即立刻收回了放在殺無生額上的手,替他掖好被褥,輕巧起身,悄無聲息地出了屋。
之後幾日他並不經常出現,通常都是來替殺無生換藥,傷口滲出的血水不出幾個時辰便會浸透繃帶,凜雪鴉總是耐心而輕柔地將其拆下,拭淨傷處,敷上藥草,再替換上嶄新的乾淨繃帶。
殺無生其實是有許多話想要質問他的,關於自己本該死在蔑天骸劍下一事、天刑劍一事、過往種種,以及最為重要的一件事。
凜雪鴉為什麼要救他?
若以他們先前已然結為伴侶為由,殺無生是完全無法接受的;早在劍技會那時,他便已經知曉凜雪鴉對他從未有過半點真心,過往那些親密無間不過盡是為了將他引入算計之中的逢場作戲。
對方是乾元,本就無需在意只因一時興起而印記的坤澤。
縱使懷著滿腹疑問亦是無從解答,他傷勢太重,恢復意識後一日中仍是有大半時間是在昏睡中度過。醫理並非凜雪鴉所長,或許還特意尋來了其他的醫者替他醫治,隨著時間過去,殺無生的傷終歸是開始逐漸痊癒。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總算是恢復些許氣力的手指堪堪拽住正要轉身離去的凜雪鴉的衣袖,劍傷傷及肺部,殺無生光是吐出這短短一句話,中途便喘著氣停頓了好幾次,但他仍是緊緊蹙著眉,執拗地瞪著對方,顯然在等到答案之前絕不會善罷干休。
凜雪鴉手裡還揣著替他拭身的濕布與木盆,稍稍斂下那雙纖長的雪白睫羽,望向殺無生虛虛抓住衣袖的手指。其實只要稍加用力便能輕易掙開,但他卻是將木盆擱到一旁,用雙手一併輕輕包覆住了殺無生那隻冰涼的手掌。
「無生好好休息吧,先養好傷再說。」他的語調輕巧,卻是不容置疑地將殺無生的手掌放回被褥之中。
這些時日以來,殺無生又問了無數次,凜雪鴉卻從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些不著邊際的事,若是殺無生流露出了一點不耐的情緒,他便會立刻安靜下來,笑吟吟地端上用以療傷的藥湯,讓殺無生即便意欲發難也無從下手。
無可避免地,作為伴侶的乾元氣息確實是具有安撫坤澤的作用,對於養傷亦是有益無害。
凜雪鴉總是日日出現,待在殺無生身側,保持著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徑自叨叨絮絮地說著話,一旦見殺無生神色顯出疲態,就會俐落地把人塞進被褥中,點起安神的熏香使他早些入睡。
時間流逝,殺無生傷勢漸癒,隨之而來便是每月定期將至的雨露期,如今他的身子因傷有所耗損,用不得先前那劑藥性過於猛烈的清息丹,普通的藥丹於他而言早已無效,在那陣熟悉的熱意猛然竄起時只得一味地強忍下來。
當他蜷縮在榻間低喘著試圖按捺下體內深處的洶湧情潮,身後徐徐漫開的冰冷信香讓殺無生驀地僵住身軀,屬於乾元的氣息稍稍緩解了情熱所帶來的不適,但旋即而至的便是更加猛烈的渴求,他想要推開覆上額前的那隻溫熱手掌,最終卻還是力不從心地將面頰往對方手裡送去。
凜雪鴉倒是分外溫柔,動作輕緩地解開殺無生外衣,手掌覆上微微顫抖著的冰冷身軀,順著赤裸腰側輕撫而下。似是只為替他紓解情潮,待殺無生洩身後凜雪鴉便立刻抽離,仔仔細細地為他清理擦拭後才去處理自己仍未獲得緩解的下身。
這副模樣幾乎能夠稱得上是委曲求全,反倒讓殺無生更加難以對他發怒,最終只得默默按捺下來,兩人至今竟也是相安無事。
這陣子殺無生神色倦怠,用膳時也只草草幾口便擱下筷,半點再吃不下去。本以為是夏季暑氣太烈,影響到精神及食慾,但過了數日依舊不見好,傷後本就不如以往的身形又消瘦了幾分。
凜雪鴉對此難掩擔憂,生怕是傷勢有所反覆,卻又顧慮著會讓殺無生不悅而遲遲沒有提起,總算是尋了一日連哄帶騙地將人拉去鎮上的一間醫館。
那醫館位於城鎮中心,滿是前來問診取藥的人們,幾名年輕弟子在前頭忙著稱藥包藥,一旁坐著的便是一名上了年紀、樣貌慈眉善目的老醫者,正探手替一個婦人把著脈。
他一見到凜雪鴉便高高揚起了眉,出聲熱情招呼道,兩人似是舊識,往來寒暄了好一會,老醫者將醫館交託給數名弟子,領著他們進到屏風後的隔間。殺無生本是不願意去的,但見老人家如此殷切主動,他也不好一再推託,蹙著眉被凜雪鴉推著跟了進去。
老醫者知曉殺無生是坤澤後,更是將他的身體狀況逐一細問過,自早些年用特製的清息丹強加抑制雨露期,直至近日還未徹底將養好的內傷,鉅細靡遺,無一缺漏。
多半都被凜雪鴉搶先答了去,殺無生無事可做,百無聊賴地坐在一旁聽兩人對談,那股沒來由的困倦再度湧現,幾乎快要坐著便打起瞌睡來。直到老醫者探手欲替他診脈,這才順從地撩起衣袖,露出一截蒼白手腕。
兩指輕搭於殺無生腕間,隨著時間漸長,老醫者微微變色,似是略為訝然,卻無苦惱糾結之意,反倒像是在若有所思著何事。最後他緩緩收手,眼神高深莫測地反覆打量面前一同露出迷茫神情的兩人,徑自拿過一旁紙筆寫起了藥方。
「無生可是有大礙?」見老醫者一語不發,表情看起來卻又不像是面臨棘手苦疾,凜雪鴉心生疑慮,不由得出言問道。
「大礙倒無,只不過………」老醫者頓下書寫動作,蒼老慈祥的雙眼自鏡片後看向凜雪鴉,竟是多了一分銳利的審視之意,旋即落向一旁的殺無生,似是生怕兩人聽不清楚般一字一句慢條斯理道:「氣血不足,內裡虧損,胎象不甚穩固,需要靜養調理一段時日。」
聞言兩人皆一怔,殺無生撫著手腕,面上更是流露一絲細微茫然,凜雪鴉甚至略有些傻氣地自喉間發出了一聲疑詢。
「已有一個月身孕了。」老醫者無奈於二人的鈍感,耐心解釋道。
「怎麼會,我沒有進到………」訝然過後凜雪鴉脫口而出,話語未完便被殺無生橫過眉怒目一瞪,忙換作更為委婉的說法:「無生傷處未癒,即便是雨露期,也不曾讓他太過勞累。」
「坤澤本就適於產育,即便不是雨露期也比中庸易於懷孕。」老醫者責備他:「作為乾元理應多注意些自己的坤澤,你一向聰穎,怎麼在這方面就如此不機靈。」
於此事上確實理虧,凜雪鴉不敢作聲,垂首安靜如斯地聽老醫者交代懷孕前期應注意的事項,又因初孕及尚未好全的傷勢導致胎氣不穩,所要留意之處更加瑣碎了不少。老醫者嘮嘮叨叨了一陣,覺得口述不足,乾脆塞過紙筆讓凜雪鴉將事項一一謄寫下來。
殺無生坐在一旁,也未完全留意他們所說的話,他略有些失神,良久才不動聲色地探過手隔著衣物搓了搓腹部;仍是一片平坦,肌理緊實如舊,除去一點不多加留神便不甚明顯的微微酸脹,沒有半點孕育著生命的痕跡。
照著醫囑抓好藥方,又被老醫者拉著塞了好幾樣安胎的補物,兩人復才回到住處。
自得知他有孕後,凜雪鴉言語舉止間又多上一分小心翼翼,一踏入屋中便輕推著殺無生到桌邊坐下,替他斟來一壺溫熱茶水,噓寒問暖了好一陣,直到被殺無生不耐地睨了一眼,這才坐到一旁處理起帶回來的那一袋藥材補品。
雖是有涉獵藥理,和產孕有關的藥物卻是全然不錯接觸過,見凜雪鴉對著一堆陌生藥材束手無策的模樣實屬少有,殺無生不免有些想笑,唇邊笑弧還未來得及勾起半分,霎時便又倏然抿了起來。
蔑天骸的那一劍自身後穿胸而過,深及內裡,究竟是險險撿回性命,即便這陣子精於休養,近乎致命的傷口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痊癒。不知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傷處的疼痛似乎又更加劇烈了一些,殺無生抵在杯緣的指尖都捏得有些泛白,待那股尖銳痛意逐漸消散,蹙起的眉間才緩緩舒展開來。
「無生。」自然沒有看漏他這一瞬的不適,凜雪鴉憶起老醫者所說的話,不由得也跟著一併皺起了眉眼:「你傷處還未完全痊癒,此時有孕增添身體負擔,會格外辛苦。」
「若是當真覺得不適,」他稍作停頓,眉間細微的一蹙倏忽即逝,迅速地彷彿從未出現過:「這個孩子不要也無妨。」
殺無生沒應聲,只抬起眸淡淡地瞥他一眼,復又垂落下去,執起茶盞輕抿啜飲,鳳眸半斂,似是在心中思忖些什麼。
「無生——」見他顯然絲毫沒有在意自己所說的話,凜雪鴉無奈喚道,握上殺無生擱在桌邊的手腕,彷彿較記憶中纖細不少,腕骨略有些挌手,沒有半點常人該有的熱度,冰冰冷冷地貼在掌心,讓他不禁將手掌稍稍收緊了些。
總算是抬起眼望向他,殺無生並未急於收回手,腕間在凜雪鴉掌中轉過一圈,染上不屬於自己的薄薄微熱,以及那股極其熟悉的冷香,隨後便輕輕地抽了出來。
「我睏了。」他悠悠道,不待凜雪鴉有所反應,徑自起身緩步走進屋中。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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