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殺/煙雨不散

劍技會前把酒言歡的一夜。
一隻酒醉殺。
一輛言情車。



煙雨不散/凜殺



酒為忘愁,予以解憂。

是否真能排解憂愁,實則盡在一念之間。

因而凜雪鴉極少真正飲醉,醉意使人惝恍迷離,失了思量、失了決斷,逃避事實真相,賦予虛假快意,造就無數誤判,後果對於常人有時方無法承擔得起,又遑論身作掠風竊塵的他。

但他確實也曾大醉過一次,在他驚覺自身對劍道的執著盡為枉然的那時,惱恨失意壅塞心中,無處可洩,便擲下重金買醉徹夜,以醍醐一斛換懵然一時,但待酒醒,終究不過是虛妄一場。

人非聖賢,難免總有遇上亟欲紓解之時。

適時小酌,便是謂為風雅。

凜雪鴉向來不乏一同飲酒相談的對象,只是對席之人往往不甚長久。他從不在意,聚散離合一向不在顧慮之內,尋求歡愉才是他所追求的事物,若一場完備俱全的計謀是為盛宴,那酒醅不過便是用以陪襯的次品。

直至此時。

本該是遠謀中的主要一環,但殺無生確確實實是名極好的酒伴,酒品上佳,不吐多餘言詞,冷戾漠然的樣貌之下竟是意外擅於傾聽,甚至尚能附和幾句入耳話語。

對他而言,自己約莫亦是如此。凜雪鴉思忖,溫好的酒盞恰巧推入手中,對座那人指尖有意無意拂過掌側,又在他抬眸望去時適逢其會地收起,只推過酒盞輕輕碰上杯緣。

不免展露細微笑弧,凜雪鴉在對方出言疑詢前率先重拾話語,巧妙地擇了對方所喜的話題。每每論及劍術,殺無生便能多說上那麼幾句,他非生來孤傲,僅是曲高和寡,相互高談闊論之間,唇角銳利寒意總會隱隱散去幾分。

宛若險峰的一株嶺花,染上除去冰雪外的世俗塵囂,落於眼底是如此使人生悅。

許是月色惑人的緣故。蒙於飄渺雲霧之後,細膩柔和宛若薄紗,輝映而下,蓬蓽千里。凜雪鴉不禁昂首多賞去幾眼,待他斂下視線,面前那人已是醉意入神。

殺無生並非輕易酒醉之人,此刻卻確是神色微醺,他談得暢懷,飲下的酒自然較素日多上幾分,執著酒盞的纖白素指隱隱發顫,下一刻便要順著指間滑落下去。

凜雪鴉及時接過那險險傾斜而下的杯盞,輕巧翻腕,穩穩地將酒盞置於桌面,半分酒水都未灑出。

而殺無生甚至並未分出神思看他,半倚石桌邊緣,眼底三分倦意七分醉意,又不甘輕易睡去,眉眼間貫有鋒利被醺意溫溫潤潤地融去大半,襯得那張容貌越發地柔和豔麗。

月色彷彿化在了他的眼中。凜雪鴉抿下盞中剩餘一口酒,隨即亦放下酒杯,待最後一絲熱辣酒液盡數消散於喉間,方纔緩緩開口。

「無生。」他喚道,聲嗓輕緩,似是憂於會驚擾到面前那人,卻又不容避讓地伸出手,指尖悄悄覆上那張已然泛起淺淺酡紅的面頰,沿著滾燙臉龐輕撫而下,托起那稜角分明的下頷:「無生啊………你醉了。」

鳳眸迷濛,如波瀾酒水漫起漣漪陣陣,在望入相同色澤的瞳眸中時有了剎那清明,雖是一瞬,卻已足以看清眼前的人。

殺無生微微瞇起雙眼,眼尾嫣紅,凜雪鴉在眼裡彷彿被打散的光影,模模糊糊,就連唇邊的笑意都變作一片朦朧不清,似乎和他往昔所熟悉的有那麼些不盡相同。

他撐起上身,意欲湊近些去看,卻是踉蹌不穩,幾步跌入面前那隱約帶著點煙香的懷抱之中。

凜雪鴉的手指仍輕擰於下頷,另一隻手虛扶腰後,隔著層層衣物皆能感受到殺無生格外熾熱的體溫,熨燙過掌心,幾乎快要一路燃入胸口。他是真醉了,吐息間滿是醇厚馥郁的醺然,觸在頷間的手指冰涼細膩,殺無生不由得微微側過首,將頰側往那隻手裡送去。

無生。他聽到有人如此喚道,似是滿懷莫可奈何,更多的是略有些陌生的情愫,低沉繾綣,柔軟地縈繞於耳畔邊。

「…………掠。」殺無生喃喃道,唇瓣翕動著貼上冰冷掌心,堪堪作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吻。

自桌邊行至屋中不過數步之遙。倚於肩上那人腳步不復穩健,搖晃蹣跚,趔趄地踏過門檻,門板甫闔上,便急不可耐地扯住凜雪鴉的衣領吻了上來。他半是安撫地應下,攬著殺無生腰側往榻邊緩步挪去。

醉意上頭,殺無生全憑本能動作,自身衣物脫去大半迤於臂間,又急於去解凜雪鴉腰間繫帶,雙手自環扣上滑開數次,便虛軟地垂下,意欲尋求幫助般仰首索起親吻。

凜雪鴉輕笑出聲,不以為意,俯身應和主動送上的親吻,指尖數次輾轉間便已寬衣解帶。飾物落地時響出幾道清脆碰撞,旋即織物逶迤而下,歸於無聲。

殺無生順從仰首,任由凜雪鴉解去頸圍,露出纖細脆弱的一截脖頸。

酒醉使他毫不設防——不,即使未經醉意催化,殺無生亦不會對他有所戒備。

那具蒼白身軀被他自衣物間一點一點地仔細剝出,如同初雨過後乍然迸現的細緻春筍,在月色下皎潔如雪,又因情熱蒙上一層清淺薄紅,似春景繁花盛放,萬般嬌嫩惑人。

指腹巡禮之處彷彿能輕易印下紅痕,凜雪鴉以掌覆上精實腰腹,稍稍使力便換得掌下一陣輕顫。他仍留了最底一層裡衣,卻亦是鬆散得堪堪曳於臂間,若隱若現向來較一目了然更添情意,那弧圓潤肩線陷在深絨被褥之中,殺無生的膝頭已經從旁磨上他的腰側。

後穴熱得驚人,脂膏方推入便融作一池溫熱春水,淌落指間,並不如以往最初那麼滯礙難行。凜雪鴉一手托起殺無生後臀,兩指攏過滑落脂膏探入其中,只覺熾熱內壁綿密纏上,輕而易舉直抵深處。

殺無生側首以頰蹭向被褥,大半喘息落進被絨之中,體內潮熱與慾求帶起陣陣暈眩,而後穴中緩慢黏膩的拓展盡是火上添油。他不曾意識到凜雪鴉已然放入三指,無處安放的指尖擰起散落榻間的衣襬,又如探尋般往上摸去。

他似是將那襲垂落胸前的雪白髮絲胡亂抓入了掌中,未曾收斂力道的十指必然扯得髮根生疼,但那人不氣亦不惱,捋下殺無生纏於髮上的雙手,修長手指一隻一隻細細嵌入指縫之間,制於頸首兩側,俯身輕道一聲別急。

那是一雙長年握劍的手,是一雙不久前才取走無數性命的手,此刻被凜雪鴉牢牢按於掌下,十指交扣,難分難捨。

殺無生在他挺身進入時發出了一聲綿長而低啞的呻吟,並沒有感受到多少痛意,許是凜雪鴉耐心細緻的開拓有所作用,又或是被醉意燻染得不清不明的意識早已無暇顧及其他。只覺滾燙身軀置入了另一樣同樣熾熱的事物,反倒讓體內深處的空虛感越發地猛烈起來,恍如烈火燎原,一旦燃起,直至焚燒殆盡以前都無法停下。

他難耐地抬起腰身,雙腿自發纏上凜雪鴉精實緊繃的後腰,滿是暗示滿是催促地蹭過覆著一層薄汗的肌膚。指間桎梏才稍稍鬆開,那雙有力而修長的手便隨即攀上臂膀之間,倏然拉近彼此距離。

唇齒銜上凜雪鴉鬢側雪絲,殺無生吐息若蘭,附於耳邊的字句咬得清清楚楚:「再深一些………掠。」

這般主動求歡,於他而言前所未見。凜雪鴉眸色微沉,仍是耐著性子一點一寸緩緩碾開纏於身下的緊緻甬道,以往殺無生總是隱忍噤聲,自是別有一番風姿,但此時絲毫不加壓抑的吟哦甚為撩人,尤其雜糅語句間的那幾聲掠,更是入心萬分。

醉酒當真是使人毫無顧慮。

那雙修長有力的白皙雙腿繞於腰後,宛若兩隻格外膩人的游魚,凜雪鴉不得不使上巧勁將他過於緊纏的雙腿稍稍壓開,旋即又讓勾於頸後的手掌扯得俯下身。殺無生柔韌溫暖的身軀緊隨而來,同樣熾熱的唇瓣蹭過他唇角,尋了適宜的角度貼合上去。

親吻間滿溢蒸騰而起的桂花酒香,殺無生不似以往亟欲掌握主導,軟舌細細舔舐彼此相貼的唇,而後啟齒順從迎入凜雪鴉探進的舌尖。

凜雪鴉雙手撫過微微繃緊的腰腹肌理,指尖輕輕掐入胸前挺立的紅點,頓覺掌下身子一緊,殺無生喉間滾起一聲模糊嘆喟,竟是挺過胸膛將另一側乳首一併送入他手中。

「若是被他人知道你酒醉之後竟是這般模樣,可是會深深折損你的形象的。」率先停止過於深入的親吻,凜雪鴉指腹抹淨抽離時牽於兩人唇間的銀絲,順勢按捺殺無生下意識便要追上的動作,聲嗓微揚,含滿笑意輕聲揶揄道。

並未立即對他之言有所反應,殺無生瞇起濛上一層朦朧水氣的雙眼,神情迷茫,一綹濃紫鬢髮沾在他濕潤豔紅的唇角,又被凜雪鴉按在唇邊的手指細細摘去。

其實亦並不期許獲得回應,凜雪鴉輕挪跪姿,深埋其中的下身更加挺入,連帶頂出一聲曖昧低喘。他托起殺無生後腰,正想垂首吻住對方,卻恰恰吻上幾句脫口而出的話語。

「不會有他人………只會有你。」似是終於想明白凜雪鴉所說的話,殺無生眨了好幾下雙眼,只為眨盡眼裡水霧,才能看清面前那人的樣貌。水珠自眼尾滑落,而他說得緩慢且清晰:「只有你,掠。」

極其純粹簡單的一句話。凜雪鴉只覺呼吸一滯,殺無生的唇已然重新貼上,將他說不出亦不知該如何說出的語句盡數堵回腹中。

不過是華燈初上的時分,又正逢月色通透,屋內明亮如晝,更是清楚映出那具皓白身軀上的每分每寸。凜雪鴉撐起身子,鑒賞親手烙下的斑駁痕跡,星星點點自脖頸一路往下散去,又不禁垂首在背脊中央再次吮出一枚紅痕,乍看宛若雪地間濺落開來的鮮艷紅梅。

殺無生伏於身前,適才仍有餘力纏著對方予取予求,這一路折騰下來早已無力支撐己身腰肢,如今醉意盡數蒸騰,取而代之便是湧現而上的疲憊困倦。

他掙扎著向前挪去半寸,硬挺熾熱的性器自後穴中滑出分毫,不出片刻便被攬上腰間的手臂向後扯住,復又頂入深處。殺無生哼出細微哽咽,顫顫巍巍垂下首,露出頸間一圈完整齒印。

「還想再深一些麼。」凜雪鴉擔起他身子大半重量,鼻尖親暱蹭過殺無生耳畔,滿懷興味低聲詢問。懷裡那人自是無力地晃晃首,意識似乎亦變得不甚清明,指尖攀上凜雪鴉攬於腰腹的雙臂,抓撓力道猶如未斷奶的幼貓。

清楚殺無生不過是藉著一股酒勁才說得出那番話語,若是拾回理智,指不定要為自己醉後的言行羞憤好一陣子。凜雪鴉用掌心撫過他半軟半硬的下身,而後覆上小腹,不再刻意戲弄地輕柔頂弄起來。

情事稍霽,殺無生已是伏在枕邊迷迷糊糊睡去,他仍有幾分醉意,在凜雪鴉拾過乾布為其稍作擦拭清理時亦不曾醒來,蜷過身子睡得沉靜安然。

喚來客棧小二讓他備來熱水以供清理,凜雪鴉隨意披起外衣,悠步行至房外拾掇一桌散亂。

夜裡已是二更天,月色正濃,爭相灑進窗櫺,紛紛落入杯中殘酒。他的杯盞已然飲盡,而殺無生未來得及飲下的酒中盛滿一輪完整月光,又在凜雪鴉伸指碰觸下化作無數碎影。

一陣默然,他垂眸於漣漪間殘破不堪的明月,不待其回歸圓潤便反手往地面傾盞,倒盡酒液。

店家送來裝滿熱水的浴桶,置於房外,正飄散裊裊霧氣。凜雪鴉備了乾淨外衣,側坐榻邊循循善誘地試圖喚醒陷於沉睡中的殺無生。

「無生。」指腹拂開殺無生額前碎髮,凜雪鴉見那對蝶羽般的眼睫受到驚擾地於指下輕顫,似要掙脫地往後避讓,只得又湊近了些,貼於耳畔溫聲呼喚:「先起來沐洗過後再睡。」

在他不屈不撓下殺無生緩緩睜開了眼,殷紅眸底垂墜無數朦朧睏意,彷彿下一秒又將闔起。凜雪鴉擰過他的下頷故伎重施,唇瓣摩挲起那片緊抿的唇,總算是將人生生地磨得清醒過來,先是含糊地喊了聲掠,復又疑惑看看周圍,似是在竭力拼湊著模糊不清的記憶。

「無生醉酒後當真令我大開眼界。」凜雪鴉語出調侃,字句內更是深意蘊藏,手邊抖開衣物輕巧披上他赤裸肩頭。

蹙眉睨去一眼,無奈實在記不清役於醉意時自己的所作所言,身上難以言明的疲乏更是昭然若揭了一些他並不怎麼願意回想的事實。殺無生攥住肩上外衣,雖感滿滿倦意,仍是順從地搭上凜雪鴉欲攜他前去洗浴的手。

醉意稍減,殺無生步伐還是虛浮,扶著凜雪鴉體貼遞上的手臂,踉蹌踏入浴桶之中。那一抹濁白沿腿根汩汩滑過,星星點點落於地面,竟讓凜雪鴉看得一時恍然,直至殺無生在耳邊反覆喊上數聲,適才倏地回神。

「無生剛剛說什麼?」他問。

「你昨日所說的劍技會,若是明日動身,三日後便可抵達。」殺無生雙臂交疊倚於桶邊,溫熱水流舒緩滿身疲憊,使他聲線隨之慵然悠長,淺淡緋紅浮於頰窩,不知是醺意尚存,或是染上水中氤氳熱氣。

劍技會。凜雪鴉一怔,他陷於己身思慮忖度,一時竟將之拋諸腦後,昨日和殺無生對席相談正是為了此事。飲酒不過是相得益彰,最為重要的是殺無生答應了他的這項提議。

敗師奪位,以鳴鳳決殺之名,冠以劍聖稱號。

他的第一步已然完備。

殺無生正讓熱氣蒸騰得昏昏欲睡,恰巧瞅見凜雪鴉那一瞬的失神,倍感稀奇,不免開口打趣道:「你怕不是也醉了吧,掠。」

沒有馬上應答他的話語,凜雪鴉臂膀輕舉,指側輕巧蹭去殺無生眼尾濕濡額髮,落下一道顯赫脂紅。繚繞霧氣將他雙眸暈染得渺若煙雨,隨後漸漸散去,徒留唇邊一抹熟悉淺笑。

「無生說得對,確實是有些醉了。」他說道:「但很快——便會清醒過來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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