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殺/鴻爪留痕

時間軸大約在生死一劍的半年後。
文中提及的初夜是杜鵑啼情這篇,也可以獨立閱讀。




鴻爪留痕/凜殺




昏暗的個室中僅有一盞燭火熠熠搖曳,不知道從哪個縫隙飛入庫室的幾隻飛蟲繞著燭臺打轉,而後一聲清脆迸裂,伴隨著倏然炸開的炫目花火,瞬間照亮了屋內兩人的臉龐。

殺無生的側顏在微弱的火光下更顯蒼白,像是藏在黑暗中的尖銳利刃,於每個搖曳的短暫光暈中鋒芒畢露。他微微斂著眸端詳手邊的冊軸,除了一張維妙維肖的畫像,上頭詳細記載了那人的起居作息、興趣愛好、素日出沒的地點,以及交際對象等等繁多不及備載的細微瑣事。

「為了這個男人,你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閱畢後殺無生隨手將冊軸扔到一旁,抬眼看向端坐對席的男人,眸底陰鷙被燭火染得更加深沉:「甚至不惜找上我,就這麼擔心無法置他於死地嗎。」

「人常因極其微小的疏忽,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半亮的燭火照出他對座的男人已近耆耋的蒼老容貌,那老者以沙啞聲調緩緩開口說道,一面取過酒壺在面前兩枚銀質酒盞中斟入酒液:「既已決意要除去此人,必然要尋一個不會有任何差錯的對象去做此事。」

他將杯盞推往殺無生,略顯渾濁的眸中有著一道別樣的狠厲:「處事如此,策定執法亦是如此。」

「朝廷間的爭權奪利與我無關。」如此冷冷道,殺無生卻還是接過酒杯,抬眸對上對方深沉的視線:「這就只是一次互利合作。」

朝廷與江湖的行事方式扞格不入,官場的爾虞我詐,亦向來不與他所追求的劍理同道──然而當御史大夫的僕從找上他時,這次殺無生卻沒有斷然拒絕。他過往是不欲與朝廷官員有上任何瓜葛的,而正如他所說,對方有不得不尋他殺人的理由,他亦有一事求於對方。

「這樣的目標,你可曾遇過?」對殺無生冷淡態度不以為意,御史逕自取過杯盞,卻不飲下。看似隨性的問句,語下之意卻是銳利的質疑。他所要殺的那個男人並非平凡人等,而是足以動盪整個朝廷的重要人物,若是失敗,後果無以設想。

正因如此,他才會尋到傳聞中劍術高超、殺盡劍技會上眾人且親自手刃尊師劍聖,因而被冠上劍鬼一名的鳴鳳決殺。

「鳴鳳決殺要殺的人,必不會有活著的機會。」殺無生冷聲道,在吐出那個名諱時,那雙紅眸變得越發銳利起來,似是濺灑而出的鮮血,濃厚而深沉。

他從不殺無劍之人,但若阻擋了自己的去路,那便是另當別論。

「那便好。」御史頷首:「答應你的事,在事成後自會兌現。」

即使與擁有劍鬼之稱、惡名昭彰的殺手對席而坐,他仍是一副處之泰然的沉著模樣,甚至敢於出言質疑。若非城府太深,便是因對權力的強烈欲求遠遠凌駕於其餘的情緒之上,讓殺無生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人。

總是從容不迫、運籌帷幄,將一切算計得一絲不差,為達到目的能夠不擇手段地做出任何事。

殺無生微微沉下眸色,放下被自己捏出一道裂痕的杯盞。


—— ——


時辰已近子夜,御史主動開口請殺無生留宿,以便這幾日為所行計劃做更加詳盡的討論籌謀。他想來總比自己去尋客棧並造成混亂要來得方便許多,便應允下來。

「這是您的寢房。」侍從帶領殺無生穿過層層繁複迂迴的廊道,廊間點著幾枚細小燭盞,昏暗的燭光只能隱約照亮模糊的輪廓,卻難以看清詳細的構造。最後他們抵達一間位處邸府深處的別屋,屋內擺設寬闊大器,櫃上亦擱放不少價值連城的珍貴飾品,顯然是為他特別準備的住所。

「御史大人請您若非必要,盡量不要離開此處。」那侍從深深躬身恭敬說道,他從始至終不敢抬首和殺無生有任何視線交會,轉述話語的聲音亦在微微發著抖。

殺無生冷哼一聲權作回應,逕自走入屋中,聽到身後侍從闔上房門後匆匆離去的腳步聲——畢竟鳴鳳決殺的惡名放在面前,知曉的人都不免會為之感到幾分恐懼。

特意準備這個與其他住所相隔開來的個室,也是生怕被外人發現鳴鳳決殺這等惡人竟會出現在此處吧。殺無生嘲弄地暗忖,解下雙劍輕輕擱放在桌上,朝敞開的窗櫺望了一眼:夜空清澈無比,已近十五的一輪明月掛於天邊,唯有幾片薄雲相伴,是初冬中極為難得的好天氣。

夜風吹入大開的窗戶,已然帶上了略有些懾人的寒意。殺無生微微蹙眉,伸手將窗牖闔上。今日應約一路奔波至此,即便是他亦不免覺得有些疲憊,便打算早些歇息。

正當他準備解下外衣,那道突如其來的熟悉嗓音就這麼不合時宜地自身後響起。

「今夜月色正好,這麼早入睡豈非辜負了這般美景。」

殺無生身子猛地一僵,就連瞳孔都微微一縮,縱使已經相隔半年,那人的聲音他絕對不可能錯認——那個和他朝夕相伴整整三年,總是以隱隱帶笑的繾綣語調喚他名字的嗓音。

他回過身,正正對上凜雪鴉那雙盈滿飄忽笑意的嫣紅雙眸。打開房門鎖扣對盜賊而言恐怕就和孩童兒戲般微不足道,凜雪鴉如此悄無聲息便輕易潛入屋內,怕是早在侍從領著殺無生過來的途中便悄悄尾隨在他們身後。

不待凜雪鴉開口多語,寒刃已經直直抵上他的脖頸,就連空氣亦隱隱為那尖銳殺意而震動。一別數月,再見到此人時,殺無生只覺壓抑在心底的憎惡憤恨幾乎快要洶湧而出,無數情緒錯綜複雜,甚至讓他握著劍的雙手都有些顫抖。

面對著眦裂髮指的劍鬼,凜雪鴉卻仍是那副悠然自得的閒適模樣,甚至還側過首抿上煙斗口柄,輕輕吁出一口白霧。

「久別重逢,無生一見到我就這麼舞刀弄劍的,未免太過不解風情。」他的語氣隱隱含上一絲排揎,橫過煙斗,將抵在頸側的刀刃稍稍推開了幾寸。

「難不成我還要去拿一壺酒和你對坐賞月嗎。」對他故作親暱的語調不為所動,殺無生神情陰鷙:「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和你一樣,是被御史大人聘請而來的。」彷彿絲毫沒有意欲隱瞞的打算,凜雪鴉從善如流道,見殺無生眼中流露出懷疑,他的語氣更是帶上幾分真切誠懇:「沒有騙你,既有需要你鳴鳳決殺去殺的人,自然也有需要我掠風竊塵去偷的事物。」

這個男人所說的話,十句中還不見得會有一句是真的。殺無生早已深諳此道,他何嘗不想立刻就將那張只會吐出虛偽謊言的嘴連著對方的頭一併砍下,卻又不免思忖起凜雪鴉出現於他面前的目的為何。

凜雪鴉絕非不知道殺無生費盡心思在找尋他,他四處躲避殺無生的追殺,卻刻意挑在此時此刻主動現身,難保不是又一個引他入甕的陰謀詭計。

「無生不好奇我這次的目標嗎?」看出殺無生的躊躇,凜雪鴉抿著煙口的雙唇微微彎出一道玩味的弧度,往前踏近一步,似是想要靠近,旋即又被再度貼上頸側的劍刃止住了步伐。

「我對你的惡劣嗜好毫無興趣。」殺無生寒聲道,無論凜雪鴉這次看中的目標為何,左不過就是落得和他相同的下場,被玩弄、利用、欺騙後,就連最後的尊嚴都被奪取殆盡。

「那你不好奇為什麼御史大夫要找上我們嗎。」彷彿絲毫不在意自己可能下一秒便會身首異處,凜雪鴉將指尖抵上頸側利劍,鋒利刀刃霎時在他的指腹劃出一道血痕。鮮血一湧而出,染紅冰冷劍身,他像是沒看到殺無生詫異的眼神,逕自說了下去。

「即便是朝廷,亦有無法以一己之力解決的事物。」他道,掩在陰影之下的瞳眸中盡是看不清的光影交錯:「那些上不了檯面的骯髒手段,交由我們這種不需顧及顏面的江湖人士去做,豈非更恰當。」

語畢,凜雪鴉又恢復成平時指顧從容的模樣,他收回按在劍上的手,似笑非笑地望著殺無生,似是在等他的應答。

殺無生沒搭話,但他知道凜雪鴉所言有理;朝中重臣要除去妨礙自己的對象,又不能落人把柄,找上他們這種人是情理之中,他們沒有需要顧及顏面的身份地位,即便事跡敗露亦不會影響到國家分毫。

「雖說是個酬勞豐厚的好差事,但據我所知御史大人所欲除去的目標並非武者。」凜雪鴉緩緩吐出一縷薄煙,朦朧霧氣掩蓋了他往殺無生望去的眸中那抹試探,顯得輕巧而虛幻:「殺一個手無寸鐵的文臣不符合你的作風啊,無生。」

「這與你無關。」殺無生冷冷道,他不願和這個滿腹詭計的傢伙多說什麼,以免又被猜中內心所想之事。

他追尋凜雪鴉的蹤跡大半年,今日誤打誤撞地碰上對方,殺無生是極想就地把面前那人千刀萬剮。但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若是真的在此和凜雪鴉大動干戈,必然會驚動到宅中的侍衛及御史,而他這次畢竟是受人所僱,不得不有所顧忌。

握在劍上的手終究是收了回來,殺無生按捺下殺意,將雙劍擱回桌面表明不欲動手,狠睨一眼靠在門邊一臉閒適地吞雲吐霧的凜雪鴉,神情滿是逐客之意。

「與我無關?無生真是冷淡。」凜雪鴉絕非看不出殺無生暗示自己快滾的意思,但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吐著菸圈,瞇起眼,語調微揚著一股愉悅:「數月不見,難道無生對我就絲毫沒有想念之情?」

「你以為我想要看到你那張臉?」殺無生冷冷嗤道:「你的人頭到現在還能待在它原本的位置,已是你的萬……」

話語未完,一股不祥的預感從心底油然而生,他本能地想要拔劍出鞘,原本擺放著鳳啼雙聲的桌上卻空無一物。他的視線不過離開了短短數秒,有這個能耐在這麼短的時間中偷天換日,這世上唯有一個人。

「凜雪鴉!」

「這麼大聲可是會招來侍衛的。」對殺無生的怒喝泰然處之,凜雪鴉看似遺憾地搖搖頭,作勢便要轉身離去:「既然無生這麼不想看到我,那我也只好告辭了。」

「站住!」殺無生幾步上前,一把揪起凜雪鴉的衣襟,濃郁的煙香飄散在他們之間,讓他意識到自己再次不慎中了對方的卑鄙伎倆。殺無生瞪著那張毫無懼色的臉,幾乎能夠望見眼底城府極深的算計與嘲弄,太過熟悉的神情,現在看來更使他咬牙切齒:「急著投胎的話我現在就能送你上路。」

「哦?那我倒是想知道沒了劍的你要如何殺了我。」反手用煙斗將殺無生的手往下壓了壓,凜雪鴉絲毫不打算隱瞞自己偷了劍的這件事,他對上殺無生滿是憤懣的雙眼,語氣帶上了一抹玩味:「身為劍士的你,若非親手用自己的劍殺死我,便沒有任何意義了,不是嗎。」

凜雪鴉的話語字字句句都狠狠刺在殺無生的軟肋上,這個狡詐的男人太瞭解他了,他的尊嚴確實不允許自己用除了劍以外的方式殺死對方,但這種彷彿被玩弄在他人股掌之中的挫敗感,讓殺無生不由得想起半年前那場盛大到幾乎稱得上可笑的騙局。

他的自尊、他的信任、他的希望,在那場騙局輸得一點都不剩。

甚至是不再相信這人的此時此刻,他仍然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之中。

「…………你想如何?」殺無生的聲音有些低啞,被強壓下的怒火和惱恨讓他的雙手都不禁微微發著抖。若是殺意具有形體,他早已將面前這人殺死千千萬萬遍,但他卻又束手無策。

凜雪鴉牽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愉悅地看著面前的青年即使氣得渾身發抖,依舊不得不忍辱負重聽從他的話語。他將煙管收入袖中,伸手撫上殺無生的臉龐,對方猛地一顫,似乎想要拍開他的手,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做。

「許久不見我費盡心思才獲得的珍寶,自然是……」指尖自額前的金絲面罩沿著顴骨緩緩滑落,他用兩指箝住殺無生的下頷,拇指指腹按在蒼白的下唇,輕輕地摩挲而過:「……要好好賞玩一番了。」


—— ——


對這傢伙而言,自己不過就只是一個打發時間的娛樂吧。

在被按到床榻上時,殺無生不由得想著。凜雪鴉解他衣物的手法熟稔到令他火大,然而一想到為什麼凜雪鴉會如此熟練,那股怒意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全化作對自己的懊惱與厭惡。

他們第一次的艷事,早在兩年多前便有過。殺無生還是凜雪鴉的貼身保鑣,為了替凜雪鴉抵擋刺客的偷襲而受了傷,當時凜雪鴉寸步不離、親力而為地照料他的傷勢;他藉此獲得的不僅僅是殺無生全心全意的信任,就連身體,殺無生的猶豫甚至不到一秒便頷首應允了他的要求。

他以為凜雪鴉會成為他的友人、情人、愛人,於是他將自己的一切都捧到對方面前,天真地付出所有、不求任何回報。

現在想來,凜雪鴉就連一個確切的承諾都不曾給過他。

「在床上還能分心。」修長手指捏住下頷,殺無生被迫仰起首,對上那雙殷紅的瞳眸,每每在這個時候,那片和鮮血相似的瑰麗色澤總是格外柔和,彷彿在看著什麼珍貴的事物:「無生在想些什麼?」

「…………與你無關。」察覺到自己開始不由自主地不斷回憶起那些過往,殺無生猛地扭頭掙開凜雪鴉的手,語氣淡漠:「少廢話,快點完事。」

微微瞇起眼,凜雪鴉倒也不再追問,細細打量起被自己解去外衣的這具胴體;殺無生的肌膚較常人要白上不少,或許是體質所致,總是泛著不自然的青白,在燭火朦朧不清的照映下,卻又帶著一種別樣的艷麗感,有著和女性截然不同的精實線條。

他用手掌自鎖骨順著肌肉的紋理撫摸而下,感受著這副身軀因為他的觸摸而微微緊繃,出於緊張、不甘、憤恨、羞恥、或是更多難以解釋的別樣情緒,但無論是哪種,都使他感到無比地愉快。

在經過側腹一道細小的傷疤時,凜雪鴉停了下來,指腹按上那道幾乎已經難以看清的疤痕,輕輕地撫摸而過。若是說殺無生方才都只是逆來順受地忍耐他的觸摸,當凜雪鴉碰到那個傷痕時,他的身體猛地一震,彷彿被碰觸到了某個開關,抬腿就想把壓在自己上頭的男人踢下去。

「這麼在意嗎?」扣上他的膝窩,凜雪鴉順勢將殺無生的雙腿壓開,藉著兩人的姿勢用了巧勁把他牢牢地按在身下。像是要刻意激怒殺無生般,那隻手掌更是變本加厲地覆上那道淺色痕跡反覆摩挲:「這道因為我而留下的傷痕。」

劃過傷疤的指尖輕得如當時為凜雪鴉擋下暗器後、他替殺無生上藥時那般小心翼翼,彷彿手中是再珍視不過的事物,又或是一隻擅作主張、不慎傷了自己的,他親手豢養的鳥雀。

「當時為了保護我,不惜捨身替我擋劍的你。」他貼在殺無生耳畔,細聲低語,吐出的每個字卻盡是鋒利刀刃,再一次恣肆地往早已滿是瘡痍的內心刻入屬於他的痕跡:「果然非常地喜歡我呢。」


—— ——


凜雪鴉緩緩插進來時,殺無生疼得一把揪緊了身下的被褥,即便對方耐心地做了前置擴張,他的身體畢竟已經數月不曾承歡,那種彷彿被熾熱火把貫穿的撕裂脹痛感讓他無聲地倒抽著氣,卻執拗地將所有呻吟喘息盡數吞回肚腹。

似乎並不比殺無生好受半點,凜雪鴉在挺進一半後便微微蹙眉停了下來,過於緊繃的甬道夾得他有些進退不得,稍稍俯身在殺無生起伏的胸膛安撫似地落下一吻。

「太久沒有行艷事,連怎麼放鬆也忘了嗎。」語調中帶著一絲慵懶調侃,溫熱掌心撫上殺無生因疼痛而稍顯萎靡的下身,熟稔輕巧撫慰起來,意欲緩解些許久未經人事的不適。

熟悉的細微快意自分身蔓延開來,攀上背脊,甚至令頭皮都為之發麻。或許是出自一點不甘心和不安,殺無生皺眉,拍開凜雪鴉的手,不願讓這場性事顯得像是愛侶間兩情相悅的雲雨之歡。

「這種事也不是非得和你做才行。」他冷冷道,刻意讓語氣充滿了譏誚之意:「與其和你,還不如去青樓尋那裡的女——」

不待他說完,倏然壓入口中的手指便將剩餘的話語盡數堵回喉中。

被凜雪鴉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一噎,殺無生凶狠地睨他,試圖闔上齒關去咬口裡的指,卻被對方用巧勁牢牢卡住了下顎。那兩隻靈巧的手指得寸進尺地翻攪起他無處可避的舌,摩挲過粗糙舌面,幾次甚至探到喉頭,使他不禁感到一陣生理性的作嘔。

「我不記得有教過你這種不討人喜歡的話啊。」凜雪鴉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莫可奈何般的輕輕嘆息,似是在責備不聽話的雀鳥一般,他一手堵著殺無生的口,不再保留盈餘地將自己全部頂了進去。

後穴被強行拓開的疼痛讓殺無生不由得發出一聲模糊痛哼,感覺到對方的器物似乎還想往更深處頂入,他微微瞠大雙眼,終於略顯驚慌地縮著身子試圖從那人手裡掙脫。

然而到手的獵物又怎會如此輕易讓之逃離。凜雪鴉緊緊扣著他的性器根部,不顧他驚慌失措的掙扎,一點一點緩慢而確實地侵城掠地,將這具身體深處的每分每寸都收為己有。

「鳴鳳決殺大人。」

侍從的聲音在門外突然響起的同時,凜雪鴉也狠狠地撞進了最深處,圓潤飽滿的前端頂開緊緊包覆的腸壁,插進從未抵達過的地方。吃痛的叫喊被手指堵在喉中,殺無生一把掐緊凜雪鴉的手臂,發出幾聲微弱的嗚咽,猛然收緊的甬道讓後者一窒,反覆深呼吸幾次才出聲應答。

「他已經睡下了,什麼事?」凜雪鴉的聲嗓壓得很低,隱去聲線中滿溢而出的沙啞情慾,身下挺動的動作不停,甚至又加重了幾分。他微微施力按住殺無生因過度刺激而劇烈掙動的身軀,對方掐在他手臂上的指甲劃過肌膚,帶出一道道泛著血色的紅痕,相較起疼痛,反倒是在他的興致又添上了一把烈火。

「御史大人請他明日過去一趟,有要事商量。」那侍從在門外恭恭敬敬地道,即使疑惑凜雪鴉深夜出現在殺無生房中,仍恪守本職地不敢多問。

「知道了,我會轉告他的。」

待侍從離去的步伐漸遠,凜雪鴉這才鬆開對殺無生的桎梧,身下那人微微偏著頭,鳳眸半斂,即使凜雪鴉已經鬆開手,方才不住謾罵的口中沒有再出任何話語,雖是還睜著眼,眼神卻迷離失焦。

凜雪鴉垂下眼,看到他腹部黏糊糊的一片,全是射出來的白濁體液,但方才被掐住的性器卻還是半硬地挺立著,在凜雪鴉的刻意撫弄下一抽一抽地又吐出一些清液。

「無生?」他捏住殺無生的下頷,瞇起眼細細打量那雙失了神的紅瞳:「哎呀,這可真是……稍微有些做過頭了呢。」

口中這麼說著,凜雪鴉的神情卻絲毫沒有檢討之意,他摘下殺無生髮上那些繁複的飾物,棄若敝屣般隨手擲落床下,而後將殺無生翻過身,近乎粗暴地從背後再度插了進去。

他大開大闔地頂弄,沒幾下殺無生便被他硬生生地插醒,臉上迷濛的神情在意識到凜雪鴉的動作後立刻變作驚弓之鳥般的慌張,脹紅著臉背過手想把他推開,然而沒什麼力氣的手臂一下就被抓住按在了後腰。

剛釋放過的身體極其敏感,凜雪鴉又熟知這具身體的每個敏感帶,殺無生的掙扎在他看來微乎其微,更像是床笫間的情趣。他饒有興趣地撫過對方肩胛骨中央凹陷下去的脊骨,光是看著這副身體在自己的手下無法自抑地顫抖的模樣,就讓他感到無比的愉悅。

殺無生的身上相較起數月前並沒有添上什麼明顯的傷痕,想來也是自然,沒有多少人近得了鳴鳳決殺的身,能夠像這樣把這人壓在身下恣意妄為,唯有他一人做得到。

這具身體上所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源於自己。

凜雪鴉微微瞇起眼,毫無預警地低頭一口咬上從長髮間裸露出的後頸,不顧對方猛然吃痛拔高的抽氣聲,像是要烙下印記般狠狠地收緊齒關。

「無生,這次可是你的不對。」他舔舐過滲出血絲的那圈齒印,靠在殺無生耳畔,語氣親暱得猶如情人間的耳鬢廝磨:「我不是很喜歡別人隨意指使屬於我的玩物。」

「你這………混蛋………」殺無生咬牙切齒的語氣軟得不像樣,尾音顫抖著就如同他幾乎快要支撐不住身子的雙腿,但隨即漸漸沒了聲音。他會在凜雪鴉俯下身舔舐他耳廓時發出幾聲驚惶的低哼,其餘的便只剩下按捺在喉頭斷斷續續的喘息。

他蒼白的肌膚因情熱而泛著一層潮紅,臀部更是因撞擊而變成一片艷麗的鮮紅,承受不住過度漫長而猛烈的性事,腰漸漸往下塌去,讓那對腰窩更是顯眼。

凜雪鴉一手按著他的手腕,另一手的拇指嵌進腰窩的溝壑中,刻意配合抽弄的頻率來回摩挲按壓。太過色情的撫摸方式,殺無生不禁側過首,將臉埋入被褥裡,遮掩住自己模糊不清的喘聲。

不得不說有些病態的,他很喜歡殺無生哭泣的模樣。凜雪鴉想。與平時冷若冰霜、孤傲不群的樣子截然不同,更加柔軟更加順從,被壓在自己身下因為自己而示弱的模樣;讓那雙銳利的眼瞳中除了淚水,剩下的全是他的身影。

一次都還沒射過的堅挺性器碾壓著腸壁,每一下都是往敏感至極的那點上撞,黏膩的體液被擠了出來,順著殺無生的大腿滑下,將被褥浸濕了一大片,而他射了兩次的性器根本已經硬不起來,垂軟地隨凜雪鴉的動作晃動著,自前端溢出透明的液體,滴滴答答地往下漏,讓他有了種彷彿失禁的錯覺。

殺無生罵得聲音都啞了,他氣憤地抬起腿試圖踢開身上那人,卻只是被翻過身壓開雙腿重新操了進來。乳首被狠狠地掐住揉弄,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更使他羞恥的是他竟然在這種近乎暴行的對待中還會感覺到快感。

凜雪鴉的手掌扣著他的脖頸,力道之大甚至讓殺無生有些喘不過氣。對方湊上前舔舐他的嘴角,雪白的額髮蹭在他的鼻尖,埋在頸窩間磨磨蹭蹭的模樣倒是讓殺無生想起他們一同旅行的那三年,那時對方也總是愛這麼向他撒嬌著提出各種要求。

無論是要他吹笛和樂,還是飲酒賦詩,他擅長或不擅長的事、他喜歡或厭惡的事,只要凜雪鴉放柔嗓音喊他的名字,即便是想要星辰月亮,再怎麼無理的要求,那時的殺無生都會想辦法為他達成。

「無生。」凜雪鴉在他耳邊呼喚的輕柔嗓音與殺無生記憶中的聲音重疊,使他無法自抑地顫抖起來。

他愛過凜雪鴉。這個和他同榻共枕、形影不離整整三年的男人;這個他唯一交付出所有信任、願意為之掏心掏肺的男人;這個將他對這世界重新燃起的希望毫不留情地摧毀殆盡的男人。

他憎恨這個奪去他一切的男人,但儘管對方佈局陷害、以謊誆騙,處心積慮只為將他的尊嚴踐踏得一點不剩,他還是愛他。

倏然意識到這個事實,內心的挫敗遠比肉體的折磨要來得難以忍受。因此當凜雪鴉扣住他的下頷俯過首吻他時,殺無生只是自暴自棄地闔上雙眼,接受了這個比傷口還要令他痛苦萬倍的親吻。


—— ——


慢條斯理地穿戴好一身繁複衣著,凜雪鴉側坐榻邊,彎身拾起方才被自己隨意扔在地上的髮飾。他朝床榻上背對著自己的殺無生望去,視線緩緩滑過那蒼白肌膚上無數殷紅痕跡,伸手捻起一綹深紫髮絲繞於指間,柔軟滑順的觸感僅停留不到短短一秒,便被粗暴地一把拽了回去。

「朝廷之人,還是少來往為好。」不以為意地將髮飾和不知何時現於手中的雙劍擱於桌上,凜雪鴉執起煙斗,逕自開了口說道:「他們與你所求不相為謀,有些事一向並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麼單純。」

久久未得到殺無生的回答,其實亦並不期望他有所應答,凜雪鴉姿態從容地起身,走往門邊,在經過燈臺時順手點燃了一盞——屋外的明月不知不覺已被層層雲霧所遮掩,僅餘模糊不清的光影隱隱透出雲間,讓屋內陷入一片半暗半明的朦朧之中。

「凜雪鴉!」在凜雪鴉踏出房門的剎那,殺無生忽地出聲喚住了他。他的嗓音沙啞而破碎,乍聽之下宛如一隻遍體鱗傷的困獸。

不知是在講給對方聽,還是在說服自己,殺無生抬起眼狠狠望向凜雪鴉,眸中的憎恨與憤懣將那片血紅暈染得更加明亮:「總有一天………我一定會親手殺了你。」

當終將手刃這個男人的那日到來之時,他是否就能夠徹底割捨心中那過於不堪的軟弱與退縮。

直直對上那道憤恨眼神,凜雪鴉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只是悠然地轉身離開;如同那時一樣,落下一個不帶一點情緒的冷漠背影,將他再度留在了不見天日的無盡深淵之中。


—— ——


「你是何人?是誰指使你——」

滿溢恐懼的顫抖語句還未來得及說完,便斷在了寒光乍現的劍刃之下。雙劍劃過空中時錚錚鳴響,宛如鳳鳴,在每道響徹雲霄的啼聲中截斷無數性命。

鮮血濺上殺無生頰側,而後緩緩滑落。他佇於滿地殘屍碎肉之中,浴血而立,猶如踏往地獄的惡鬼修羅。

殺戮不過如此。他平靜想。這般無趣。

踢開幾隻斷肢殘臂,殺無生從屍體中尋出在畫像中的那名男子,用劍尖劃破屍身上沾滿血汙的華貴服飾,挑起收在裡衣內側的那錦囊。他解開錦囊的繩扣,從中倒出一枚做工精緻的御印,不出意外的話,這便是御史煞費苦心亟欲得到的物什。

殺無生正欲將那御印放回袋中,錦囊裡卻又倏然掉出另一樣東西。當看到落在掌心的那物時,他不由得稍稍一怔,隨即緊緊握起了手掌,力道之大幾乎讓指甲深深陷入掌肉之中。

遠方似乎傳來匆促腳步接近的聲響,朝廷重臣在趕往宮廷的途中無故失蹤,必然瞞不了多久。不再多做停留,在官衙趕到之前,殺無生身形微動,用流星步離開了此處。

為避他人耳目,交付御印的地點選在了一個極為隱蔽的深林幽寺之中。御史早早攜人候在那處,在此事上他從始至終皆親力而為,未曾假手他人,可見其重大程度非比尋常。但這一切都不是殺無生所關心的,他將錦囊隨手交給侍從,倚在寺外的石臺旁垂眸望著手裡的事物。

確認過那枚御印為真品,御史收起錦囊,看向佇在不遠處的殺無生。

「說吧,欲讓我替你尋的那人是誰。」他緩聲開口。

「不必了。」殺無生卻如此答道,稍稍抬眼對上對方略顯訝異的神情:「我知道要去哪裡尋他。」

「這種乏味的差事,即便是給予重金酬勞,我亦毫無興趣,不會再有下次。」不待御史詢問,他率先出言闡明,冷冽銳利的視線掠過對方身後自他出現後便戎裝戒備的侍衛,又緩緩收了回來:「………我也算是得到想要的東西,那便夠了。」

言盡於此,殺無生亦不打算得到回答與否,徑自轉過身消失在林間。

直至走出好一段路,他才堪堪停下腳步,斂眸望向一直握在掌中那片鳥羽,通體雪白,只在羽尾染上一絲淡淡薄紅,讓殺無生不由自主地想起很久之前,那人似乎也給過他這麼一根羽毛。

能夠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羽毛放入裝有貴重御印、貼身攜帶的錦囊中,別無他人。

見棄於他,卻又刻意留下自己的蹤跡,看他苦苦追尋的模樣並引以為樂,如此行事作風確實非常符合那個男人惡劣的性格。

殺無生忍不住笑了起來,從低低嗤笑逐漸變成放聲大笑,滿是自嘲的高昂笑聲迴盪在寬闊深林,驚動了樹上棲息的飛鳥,撲騰翅翼驚慌失措地自枝椏飛離。嘈雜鳥鳴混雜他的笑聲,最終歸於沉寂。

一陣凜冽冷風刮過林間,滿是北方的寒意。

寒冬將至。

他最為厭惡的季節。

殺無生收起那枚鳥羽,望向天際正準備南遷的候鳥,邁步啟程往南方而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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