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殺/韶光Ⅰ
現代趴樓番外,有個主線但只有想好大綱,劇情和人設還未完全確定,不知道為什麼番外先寫完了,可能因為我只想寫糖。
是個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世界,為了自我滿足而寫的愛情故事。
經過無數糾葛後盡釋前嫌、兩情相悅的已經同居中的兩個人。
只會有談戀愛,刀什麼的是主線的事。
韶光Ⅰ
看著面前兩大盤冒著熱氣的義大利麵,站在瓦斯爐旁、雙手扠著腰的殺無生略感到苦惱地蹙起眉──他又在不知不覺間做好兩人份的晚餐,直到完成才倏然想起同居人早已在三天前便離開了:工作需要,為期兩個月的外地出差。
他還記得臨行前凜雪鴉纏著他鬧騰了一晚上,在完事後從後方抱著精疲力竭得已經懶得推開他的殺無生,把臉埋在頸窩間含糊不清地說,語氣滿是一聽便知的浮誇憂鬱,和幾分真實的依依不捨。
忘記自己那時候是怎麼回答的了,反正無論是耐心安慰抑或是出言擠兌,第二天早晨殺無生都是扶著腰從床上爬起來的。即便不是那種會在玄關處替對方理好襯衫領帶並附上一個出門吻的人,但殺無生還是披著毯子倚在門邊目送一臉不情不願的凜雪鴉啟程。
「無生真的不給我一個路上小心的吻嗎?」一手撐在門框上,凜雪鴉似乎是打定主意在來接自己的人抵達之前準備就這麼賴在門邊,他歪著頭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望著殺無生,刻意拉長了語調:「我們可是有整整兩個月見不到面哦。」
「不錯,感覺會清靜不少。」殺無生毫不留情地答道。
前些日子被他在返家途中撿回來的幾隻貓尾隨主人擠到玄關邊,從半開的大門往外瞧了一眼,立刻又因為清晨迎面吹來的陣陣寒風倏地竄回自己屋內溫暖的貓窩。殺無生拉了拉肩上的薄毯,忽然想起凜雪鴉這次去的似乎是個更冷的國家,遠在世界的另一端,去到一個他從未行至的地方。
就像那時一樣。
凜雪鴉在一旁默默瞧著殺無生一時之間沉鬱下來的神情,指尖輕輕敲了敲門框,倏然傾身湊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甚至不太像一個吻,輕盈而倏忽得彷宛若一片掉在唇邊的雪絮。
「凜雪鴉!」殺無生一陣驚怒,卻又因為擔心驚動到鄰居而不敢太過大聲,他捂住嘴,對面前那人怒目而視。
凜雪鴉的神情是滿滿的理直氣壯:「無生總是這麼不主動,只能由我來了。」
殺無生一噎,只能看凜雪鴉得意地笑著,似乎早知自己想不出任何足以反駁的話語。但他並沒有得意太久,接他去機場的黑色轎車停在了門口,看到凜雪鴉略帶著戲謔的表情在發現來接自己的是嘯狂狷後瞬間變得精彩萬分,殺無生心中那一點惱怒和不自在一掃而空,十分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不過就是兩個月罷了。他想。沒有對方照樣能正常生活。
殺無生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端起其中一個盤子將整盤麵全都倒進了廚餘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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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深秋,氣溫越來越低,殺無生在猛然刮過的刺骨寒風中將臉往大衣衣領中埋了埋,不禁有些後悔沒圍著圍巾出門。他在這種瑣碎小事上一向粗心,以往都是凜雪鴉不厭其煩地在旁提醒,如今對方出了遠門,那些小紕漏也沒人費心去填補。
天氣太冷了,就連總是喜歡跟著自己出門的貓都賴在家中不願離開溫暖的毛毯。他拎著裝滿日用品的袋子經過空無一人的公園時稍稍頓足,以往佈滿地面吱吱喳喳的雀鳥一隻不剩,僅存滿地荒蕪冷清。蕭瑟冷風捲起稀疏枯黃的一地落葉,沙沙地掠過他身旁,殺無生昂首看著公園中央那棵櫻花樹空蕩的枝枒,無法抑制地再次想起他們初見時的情景。
他是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的。在遇上凜雪鴉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獨自追求著可能窮極一生都不會得到結果的理想。然後對方就這麼闖進他的平靜生活,擅自劃地開闢而硬是在殺無生心中留下了自己的身影。
曾經他以為凜雪鴉是照亮前方的那道光,這個人佔據了他生命中絕大部分,給予他希望、為他指出一條截然不同的路與他攜手同行,又在他懷揣著滿心期盼時鬆開了手,將他一把推入無盡深淵之中;曾經他認為在經歷背叛與欺騙後他會恨凜雪鴉,卻在以為自己將要死去時有那麼一絲慶幸,至少最後抱著自己的對方看起來是那麼地真實。
他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殺無生靜靜地看著枝椏上殘留的最後一片花瓣,如是想。他在那場意外中得以倖存,答應了凜雪鴉與對方共居一室,不代表他便已經將過往發生過的一切盡數釋懷。
似乎清楚殺無生所介懷的事,凜雪鴉也絕口不提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他就像兩人初識時那樣,擅作主張地挨在殺無生身旁,陪著他一同出門、叨叨絮絮地在耳邊說著話。
大半時候殺無生總是嫌他話多得過分,當凜雪鴉不在身邊時,卻又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
或許是因為已經習慣了身旁多了一個人陪伴的感覺。
想著想著嘴邊就忍不住彎出一抹溫和的弧度,在公園外站了一會,殺無生握起開始變得冰冷的雙手,這次卻沒有人拉著他的手放進自己溫暖的掌心。他把手收回口袋,漫步走往回家的方向。
—— ——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若是說短、似乎又有那麼點自欺欺人的意味在。
或許是因為今年的冬天太冷,儘管把暖氣開到最強他還是覺得冷。洗好澡後趁著一身暖意還未褪去,殺無生匆匆鑽進早早鋪好的被窩,將已經團在裏頭打盹的幾隻貓抱進懷裡取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忘了關掉客廳的燈,苦於身旁無人能代勞,他不得不又離開溫暖被窩發著抖去關燈,來回途中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貓的身體再暖,還是比不上人的體溫。
殤不患時不時會來拜訪,大多時候是和得知凜雪鴉不在後格外歡欣鼓舞的浪巫謠,有時還會帶著捲殘雲丹翡等還算熟稔的小輩。幾個年輕人在進屋後就一窩蜂地涌向正在窩裡打盹的貓群,一群人擠在平時只有兩人和貓而略嫌空曠的客廳吵吵嚷嚷,倒顯得異常擁擠。
殺無生通常不會多說什麼,端來茶水後便揣著杯子坐在一旁看他們趴在茶几邊試圖用逗貓棒引誘出躲在沙發下的貓,一面想若是凜雪鴉也在的話,必定會和他們吵起來,那鬥嘴的混亂畫面光是想像都不禁覺得令人發笑。
他看著眼前這一片靜謐祥和的情景,覺得過往那些充滿晦暗不堪與陰謀算計的日子似乎突然離自己越來越遠。
「又在想他?」不知何時走到身旁的殤不患拿過一個玻璃杯,倚在沙發扶手上,瞅著一臉不置可否的殺無生。
「凜雪鴉這個人吧,說他能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在某些地方卻又有他自己莫名的堅持。」彷彿想起什麼不堪回首的回憶,殤不患皺了皺鼻子:「雖然他那種性格委實差勁,你還是選擇接受了他,不是嗎。」
沒有馬上搭腔,殺無生垂眼望著裊裊熱氣的茶水中央那枚直立起來的茶梗,低低地哼笑一聲。
「我當時一定是看走了眼。」他喃喃道,語氣不由自主地放柔幾分。
「你的眼光確實很差。」殤不患說,在殺無生斜過眼瞪向他時笑了起來,舉過玻璃杯輕輕碰了碰殺無生手裡的杯子。
偶爾主動點也沒什麼不好。臨走前殤不患拍拍他的肩,用旁人聽不到的聲音誠懇地給了殺無生建議。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就算是說句話也好。
主動一點不是沒想過,只是難於實際該怎麼做。殺無生沒有過和誰談感情的經驗,他前半段的人生如同一張白紙,後半段的人生中就只有過凜雪鴉一人,而他們的關係曾經一度破碎不堪,如今重新開始,他卻不知道該怎麼做。
他不像凜雪鴉能夠那麼自然地融入他的人生之中,聽著對方在職場遇上惡劣的對象而大發牢騷,或是替徹夜工作而趴在書桌前睡著的對方悄悄披上毛毯,似乎就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
這次凜雪鴉的工作似乎真的很忙,或許還有時差的緣故,殺無生總是在晨起後才看見他深夜發的簡訊,就連內容也只是短短幾句,像是抓著忙碌中的空隙匆匆打出,但依舊能看出字裡行間包含著的細微關心,且每日從未間斷過。
他點開回覆框,剛打下幾句話,又停了下來。
——打個電話、問候一聲,就算只是說句話也好。
但打給凜雪鴉又該說些什麼?殺無生舉著手機仰躺在雙人床上發愁,身邊擠著兩三隻貓,有一隻趁著另一個主人不在霸佔了他的位置,蜷在殺無生肚腹上睡得正熟。手機螢幕上是已經熟悉得能夠倒背如流的一串號碼,以及之前趁凜雪鴉不注意偷拍他打瞌睡時瀏海翹起好幾綹的照片。
過得好嗎、那裡天氣如何、有沒有準時睡覺和吃飯、看見了什麼和這裡不一樣的東西或景色。
——我很想你。
他猛地把手機扔到了一邊,翻過身將泛起薄紅的臉龐埋進枕頭裡;還是凜雪鴉的枕頭,充滿柔軟的淡淡煙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屬於對方的溫暖體溫。
這不是殺無生第一個自己度過的冬天,卻是兩人在一起後第一個沒有凜雪鴉一起陪著度過的冬天。
對方將佔去他的所有時間在這個冬天全都還給自己,他才猛然驚覺沒有對方的生活是這麼過於安靜冷清而毫無樂趣可言。
—— ——
即使無趣,日子依舊一天天地在過去。他沒有特地去計算確切過了幾天,但從越來越冷的氣溫和越來越蓬鬆的貓看來,很快便要進入季冬了。
不用上班的日子更是閒適得可以,就像提前過上退休養老的隱居生活,擁有無數時間能夠沉澱情緒。
他終究還是沒有回覆什麼特別的話語給凜雪鴉,那些肉麻的情話實在難以啟齒,最後只挑出幾則訊息草草回了幾句。
殺無生闔上手中的書冊,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梁,往窗外看了一眼:今天是冬日中難得的好天氣,沒有陰沉微雨寒風刺骨,許久不見的溫暖煦陽驅走不少寒意,落地窗前的一方陽光下躺了一整排翻出肚腹的貓。
似乎有那麼一種說法,冬天越是寒冷,來年初春的櫻花便會綻放得更加燦爛。
婉拒了興致高昂地打來邀約他去湖邊一同郊遊踏青的捲殘雲和浪巫謠(貓不能隨便帶出家門啦。他還聽到殤不患在後頭勸說的無奈聲音。),殺無生放下電話,站在暖洋洋的陽光下思索半晌,決定趁著今天將被單都曬到陽台上去。
當殺無生一面阻擋試圖跳上床鋪的貓一面拆下被套與枕套時,一陣格外輕快響亮的樂聲從客廳傳來,乍聽之下似乎像是以往凜雪鴉曾掛在嘴邊哼唱的旋律。他抱起想拿被單磨爪子的幾隻貓,循著聲音往外找去,只見一群貓如臨大敵般在茶几旁圍了一圈,正中間放著自己隨手扔在桌上的手機。
不是印象中原本用的鈴聲,不知道什麼時候鈴聲被換成了凜雪鴉喜歡的曲子,還設置成特定對象的專門鈴聲,想來又是對方偶爾心血來潮的小小把戲,殺無生無可奈何地彎彎嘴角,接起仍不屈不撓地響著的手機。
『無生?』相隔數周再度聽見,凜雪鴉的聲音顯得有些陌生,明明之前才嫌過對方話多得煩人,此刻聽在耳中卻莫名地令人懷念,讓他意識到自己有多想念對方的聲嗓和話語。還剩一個禮拜吧,距離對方回來的日子。殺無生不由得沉默下來,待凜雪鴉又喚一次他的名字才低低地嗯了一聲。
『無生都不回我訊息,我好難過。』凜雪鴉指責道,隔著電話都彷彿能想像出他撇著嘴故作委屈的模樣。忍不住無聲地笑了起來,殺無生用肩膀夾著手機,彎腰拿起裝滿一整個洗衣籃的被單。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有那麼多廢話可以說。」就連嫌棄的話語都帶上了一分隱隱約約的笑意。
『那也至少打個電話吧。』電話那端滿是嘈雜,混雜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聲和車水馬龍,讓凜雪鴉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模糊不清。他似乎也正步伐匆忙地往著哪裡走去,字句間夾雜一點不明顯的微微喘息:『這麼久沒有見面,我可是很想念無生的聲音的。』
殺無生的動作一頓,彷彿被說中心中所想的心虛感讓他沉默地抿起嘴,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回答什麼才好。
『無生一定也很想念我吧。』凜雪鴉問,帶著一絲淺淺笑意的聲嗓中篤定更甚於疑問。
「你的自信到底從何而來。」半是心虛半是賭氣地答道,殺無生打開洗衣機,將被單一股腦地扔了進去。
『完全沒有因為我不在所以感到寂寞?』彷彿在表達著懷疑,總是輕快的語調在句末揚起一個滿是玩味的尾音,幾乎瞬間在眼前浮現出了對方朝自己瞇起眼的戲謔神情。
「沒有。」他猛地關上洗衣機的蓋子,慌亂得差點踩到窩在自己腳邊理毛的幾隻貓。
「——無生每次說謊的時候都會回答得特別快呢。」
電話中的話語和身後傳來的聲音重疊在一起,殺無生還維持著正要俯身去撈貓的姿勢,他拿著手機倏地回過頭,望向門口的眼中帶著難以掩飾的訝異。
凜雪鴉舉著手機倚在門邊,身上似乎仍帶有北國比此處要來得寒冷許多的氣息,彎起眼朝他露出一貫的笑容,頸間還圍著臨走前殺無生悄悄放進行李箱的深紫色圍巾。
「………掠。」不自覺喚出對方的名字時,殺無生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叫過凜雪鴉了。自從他們因為謊言而決裂,到後來重修舊好,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彷彿一個不能碰觸的傷疤,癒合之日遙遙無期。
「想早點見到你,所以就提前回來了。」彷彿沒有察覺到殺無生有些不自在的神情,也沒有對那個久違的稱呼做出任何反應,凜雪鴉將行李箱推到一旁,抱起聚集到腳邊的貓,語氣就像是在說一件再自然不過的小事那般理所當然;他的髮梢由於一路奔波而凌亂地微微翹起好幾綹,午後的溫暖韶光映在那片雪白之上,渲染出另一種更加耀眼的色澤。
他太瞭解殺無生,無論是對於他為什麼提早返家的疑問,還是那些說不出口的無數話語。
忘了是誰說過,愛情是窮盡一生的刻骨銘心,也是每一次看見對方時,都會忽然而至的怦然心動。
「而且那裡的食物真的很難吃。」凜雪鴉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聞言殺無生不由得失笑,方才的那一點侷促徬徨霎時間全都煙消雲散。
在凜雪鴉滔滔不絕的話語下,殺無生一面捲起袖子打開冰箱翻出食材,一面聽對方趴在餐桌旁說那些在簡訊中沒有提及的瑣碎小事:去了什麼地方、看到什麼截然不同的景色、說嘯狂狷總愛和自己對著幹、抱怨來回路途太過遙遠;他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即使被殺無生嫌棄太過囉嗦,也只是瞇起眼睛恣意地笑著,望著殺無生的眼神溫和而專注,讓他的內心也不禁跟著柔軟了下來。
果然還是兩人份的餐點做起來更加順手一些。他如是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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