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殺／韶光Ⅱ
繼續現代日常，大致內容走向會參考同居三十題。
這系列沒有刀，各篇可獨立閱讀。
韶光
Ⅱ
屋內沒有點起任何一盞燈，落地窗亦用窗簾牢牢遮住，照不進一絲光線，偌大客廳裡只有正中間的電視螢幕所透出的幽幽螢光。凜雪鴉甚至還開了空調，溫度打得極低，冷風自送風口吹拂在後頸上，讓殺無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看部電影而已，需要這麼費工夫嗎？」就連貓都被凜雪鴉以避免打擾的名義全部關到了另一個房間裡，沒有熱源能用以取暖，殺無生靠在離冷氣口最遠的沙發角落，面露不豫。
「這樣才有氣氛啊。」凜雪鴉懷抱兩條毯子和一箱吃食慢悠悠走到沙發旁，殷勤地抖開毛毯披到殺無生肩上。毯子前些日子才放到陽臺曬過，柔軟蓬鬆，帶著一點陽光特有的溫暖氣息，似乎還沾上了點凜雪鴉素日抽的菸草味。
殺無生裹緊毛毯，瞅瞅身旁正興致盎然地用遙控器選著字幕的凜雪鴉，他們很少有這種獨處的時候，或許也是殺無生有意無意地在避免和他獨處的緣故。他總感到彆扭，曾經有過嫌隙的兩人還能夠共居一室已經足以稀罕，更別說是像對普通情侶般上街約會。
於是便有了現在這個情景——凜雪鴉在殺無生第十次毅然拒絕他所提出的邀約後，索性買了一台超大尺寸的電視放到客廳，不惜花費大錢亦要履行一併看電影的經典約會步驟。
實在找不到藉口再推拒，殺無生只得應允下來，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情是有些忐忑的，即便是從前二人親密無間的時候，也不曾做過這種事，關係的突然轉變實在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無生冷的話可以抱著我哦。」凜雪鴉倒像是絲毫沒有察覺他動搖的內心，往殺無生身旁又靠近了些，大大方方地作勢朝他敞開雙臂，自然是只收獲一枚略帶嫌棄的眼神。
殺無生沒理會他的厚顏無恥，卻也沒有阻止凜雪鴉挨近的舉動，他們之間只隔著兩層薄薄毛毯。對方的體溫透過布料隱隱傳來，驅散了幾分冷氣所帶來的寒意。
那是一部劇情極為俗套的恐怖電影，喪屍病毒擴散至世界各地，人類一一感染、相互廝殺、瀕臨滅亡，主角和同伴們做為碩果僅存的人類，只能竭力在這煉獄一般的環境中力求生存。
嘶吼和尖叫聲此起彼落，噴濺在螢幕上的鮮血看起來像是打翻的番茄醬。過於刺耳的音效讓殺無生甚至都開始感到有些頭疼了起來，實在不能理解凜雪鴉為什麼要挑選這種片子，對於他們而言，過去所經歷過的事物遠比喪屍這種東西令人畏懼得多。
但畢竟是答應了要陪對方看完這一部片，他勉強按捺下出言嫌棄的衝動，無語地扔掉瓜子的空包裝，拉過另一盒開心果，試圖用吃來分散一些注意力。
剛剛剝開果殼，殺無生便忽然感覺到肩上一沉。
視線依舊放在電視上，凜雪鴉卻是理直氣壯地將腦袋擱到了殺無生的肩頭。螢幕閃動的光影隱約照出他臉龐的輪廓，神情平靜，不像是真正在看著電影劇情，卻也看不出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一向如此，用著千變萬化的偽裝隱藏真正的想法。
「喂。」殺無生動動手臂，那顆腦袋只是順著他的動作來回晃了晃，仍不屈不撓地膠著在原處，毫無離開之意：「你做什麼。」
「我害怕啊，無生。」肩上那人的表情完全和“害怕”一詞沾不上邊，凜雪鴉的眼尾還微微彎著一抹笑意，在昏暗中看不清色澤的雙眸蕩漾著閃爍不定的光影。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人，無生會怎麼辦？」他突然這麼問，看到殺無生疑惑挑起的眉，又補充道：「其他人都變成喪屍了，貓也是。」
殺無生本想嘲笑這個天馬行空的愚蠢問題，見凜雪鴉的神情似乎並不全然是在說玩笑話，便真的認真地思索起來。他將所熟知的人都一一想過一輪，驚覺自己這一路走來竟也認識了不少人，林林總總算起來已經不是兩隻手能夠數得出的數量。
他思索了好半晌才緩緩開口。
「…………就算殤不患變成喪屍，你也還是打不過他吧。」
「你到底都想像了些什麼，無生。」聽到殺無生在深思熟慮過後所給出的答案，凜雪鴉不由得失笑出聲。
電影中男主角緊抓著女主角的手在斷垣殘壁間狼狽奔逃，身後是永無止盡的喪屍群。凜雪鴉摸索著掀開毯子的一角，握上殺無生一向冰涼的手，不顧殺無生意欲抽離的動作，將他的五指都納入了泛著暖意的掌中。
「我是問，這世界再沒有其他人，只有你和我，相依為命，只剩彼此。」凜雪鴉一字一句慢慢地說道，下頷抵在他肩上輕輕蹭著，然後側過首去瞧殺無生的臉龐，笑意漸漸澱入眸中，化作一片沉靜。
殺無生一怔，不覺默然：「…………我不知道。」
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或該說，他不敢去思考這個問題。
「那若是——世上只剩下我們兩個人，身後有喪屍追趕，而我身受重傷，你會怎麼辦。」似乎不欲繼續為難他，凜雪鴉用指尖輕輕扳開殺無生不覺緊握的手掌，修長手指溜進他的指間，虛虛扣起，語氣彷彿在開玩笑，又好像並不僅僅只是玩笑。
「殺了你。」這次殺無生沒有任何遲疑，乾脆答道。
「………確實像是你會做出的決定。」凜雪鴉僅是沉默數秒，甫又笑了起來，笑容恢復成平時那般難以捉摸的模樣。他稍稍鬆開原本緊握著殺無生的手指，正欲收回手，卻反被對方一把拽了住。
殺無生定定地看著他，那雙殷紅鳳眸中是一貫的淡然純粹，好似從未被任何事物浸染過。此刻被這雙眼睛如此看著，凜雪鴉竟莫名覺得一陣沒來由的侷促湧上心頭。
「我和你不同，如果留下你一個人，你一定會因為無聊而死的。」既淡且淺的笑痕暈在那上挑的眼尾旁，殺無生淡淡說道，瞥了眼因他的話而微微怔住的凜雪鴉，徑自鬆開手，若無其事地重新剝起開心果的果殼。
過去的他曾無比篤定，若是為了自己所追求的事物，即便是喪失性命亦義無反顧。
為了我活下去。殺無生聽到電影中傳來男主角毅然而深情的話語，乍聽之下浮誇得可笑，實則隱含多少言不由衷的沉重意涵與深長懇願。
在這個世界上，努力活著遠比一心求死要來得困難太多了。
殺無生聽到身旁傳來一聲低低嘆息，恍若感嘆，更多的是彷彿放下了什麼般的釋然。沒過多久那雙手臂再度不規不矩往他腰上纏來，環過寬鬆的針織上衣，不顧他的推拒，執拗地將殺無生往自己懷裡帶。
「無生真的忍心對我下手嗎？」凜雪鴉緊緊攬著殺無生的腰，語調可憐得像是雨天被遺棄在路旁的幼犬。
「難不成我還要眼睜睜看著你變成喪屍，然後過來襲擊我嗎。」殺無生乾脆任由凜雪鴉抱著，倚在他懷裡，一面將開心果放進嘴裡，連睨他一眼都嫌多餘。
「一個人死去也是很寂寞啊。」凜雪鴉將臉埋入殺無生紮在腦後的髮絲，和他相同的洗髮水香氣在鼻尖飄散開來，不由得流連忘返，還沒來得及多蹭幾下，就被一把扯住後領往後拉開了幾寸。
殺無生略側過首，從凜雪鴉的角度恰好能看見他平時總是被掩在額髮之下、左額前的那道傷痕。他們視線相交，殺無生微微瞇起雙眼，唇邊隱約牽起一道弧度，是他們過去談及理想與未來時，極為熟悉的那抹笑意。
「你覺得我會讓你等得太久嗎，掠。」殺無生說道。
電影最終的結局是什麼，他們沒去留意，也不怎麼關心。
殺無生被按倒在沙發上，毯子從他們身上一路滑落到地面，似乎還碰落了茶几上裝著果殼的盤子，零零散散地灑了滿地。空調的冷風吹在沒了毯子遮掩的手臂與肌膚上，滿是寒意，殺無生卻渾然不覺——覆在唇上的溫度足夠熾熱，讓他沒有餘裕去注意到其他事物。
凜雪鴉的吻有些亂無章法，這對於平時總愛花上大半時間營造氛圍的他而言相當罕見。溫熱吐息隨著親吻柔軟地流入殺無生口中，還來不及迎合，舌尖便被對方一把捲進唇間，狠狠地吸吮起來。他嚐到淡淡的血腥味，不知是誰的齒列劃破了嘴唇，滲出的一點鮮紅又立刻被相貼的唇瓣抹開。
難得的粗暴和疼痛讓殺無生悶哼出聲，卻不怎麼為此感到生氣，比起刻意為之的煽|情，如此直接的舉動反倒更能挑起他的興致，卸下那些虛偽假笑的凜雪鴉看在眼裡要比平時順眼不少。
「怎麼，打算要咬斷我的喉嚨了嗎。」親吻沿著下頷的弧度滑向咽喉，堪堪嚙住脆弱的要害處。殺無生自喉間發出一聲哼笑，出言揶揄，沒忘記方才那個喪屍的話題，說話時喉骨在凜雪鴉唇間上下滾動，彷彿一枚剛從樹上掉落的精巧果實。
「我怎麼捨得。」凜雪鴉銜著他的喉骨，跟著低笑出聲，在咽喉中央留下一個嫣紅印記後便從善如流地鬆口，轉而貼上被冷風吹拂得透出絲絲涼意的鎖骨，唇瓣密合於肌肉的每一道紋理之上，輕撫而過：「至少得將每一處都細細品嘗過，再吃也不遲。」
「你難道不應該………嗯………深情款款地說，為我活下去嗎。」微涼的掌心自下襬探入，緊貼背脊的弧度，黏膩而充滿暗示地撫摸起來。殺無生被摸得顫抖了一下，微微抬起腰身，讓那雙靈巧的手能夠更加毫無阻礙地在身上攻城掠地。
他伸臂環過凜雪鴉後頸，那襲雪白長髮柔順地纏上手指，又從指間縫隙滑落，宛如冬日從樹杈上款款散落的細綿雪花。
「哦………這種時候無生還能分心去想其他事，是我不夠努力嗎。」正埋首於胸前烙印痕跡的那人指責道。凜雪鴉稍稍撐起身子，拇指指腹按在殺無生難得彎起一抹淺淺弧度的唇角，這種似笑非笑的玩味神情像極了自己，讓他不由俯下身，想再次去吻那張青白色的薄唇。
但他終究沒能如願。
伴隨著物品七零八落地被掃到地上的嘈雜聲響，不知用什麼辦法打開了寢室房門的幾隻貓爭先恐後奔入客廳，昏暗的環境似乎讓牠們更顯興奮，打翻一桌東西不說，還猛地衝往在沙發上正糾纏得難分難捨的兩名主人。
方才曖昧旖旎的氛圍瞬間蕩然無存，殺無生捂住被凜雪鴉的額頭撞得發疼的鼻梁，一面拎開趴在自己臉上的貓。他望向重心不穩地自沙發摔到地上、又被貓踏了一身的凜雪鴉，對方臉上極其少見的懊惱神情讓他終於忍俊不住，久違地真心笑出了聲。
造成這場災難的一群貓在尋得一包小魚乾後，又如同來時風風火火地叼著那包魚乾奔出客廳去搶食了，留下一地瘡痍。方才在混亂中壓到的遙控器關起了電視螢幕，客廳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只能隱約看見朦朧輪廓，沒了電影的聲音，周遭安靜得幾乎能夠聽到彼此的細微吐息。
殺無生主動伸出手，摸索著凜雪鴉必定正仰首看著自己的臉龐，指尖先是碰上高挺的鼻梁，往旁撫過顴骨，順著頰窩滑下，最後落在了微微彎起的唇角。
「無生還不親我嗎，我已經等不及了。」那張總是吐出一些使人氣急的話語的唇在他指下翕動起來，催促的語調尾音上揚，倒像是篤定了殺無生不會拒絕自己一般，從容不迫。
殺無生半是嫌棄半是無奈地輕嘆一聲，俯過身，補上了方才的那個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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